梅墉

初次见他，我躺在树上睡觉。
青衫半解，风情具显，还掉了块青萝丝帕。
半大的孩子，不敢抬头，向我行礼。低语轻言罪过。
声音有不符年龄的沉稳，那时他唤我施主。
只记当时我莞然一笑，凭声音让他羞红了耳。
我未将他放在心上，转身睡被打搅而中断的午觉。

第二次见他，
他已是弱冠之年，只可惜没毛，弱冠之礼不能行。
他在最好的年岁，学着他最想学的东西，望着我，一本正经的说：我要匡扶天下，除尽妖邪。
少年青涩的嗓音很是让人着迷，说出来的话却也着实滑稽，让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。
他依旧板着脸，故作老成，这次还是唤我施主。

第三次见他，
果然是长大了，我远远看着他，男人的轮廓已被勾勒。
他口中呢喃，念着他的佛。
活佛高僧之类的赞誉耳边此起彼伏。
我拈了颗糖腌青梅，
想了想还是青梅酒好喝。
转身便走，而万象杂俗之中那一句女施主不知是否是错觉。

第四次见他，
他已经成了有名的圣佛，
他确实做到了他的诺言：
匡扶天下，除尽妖邪。
这一次，
他手执法杖，大喊妖孽。
我未曾还手，只当不认识。
临走之前瞥了一眼“圣僧”，别扭的骂了句秃驴。

第五次？
我不记得了，怕是没有第五次。
青衣女子笑着对面露疑惑的小沙弥说：
人事种种，大部分故事都没有结局，因为那便是最好的结局。

怎么说呢，凡人还是太脆弱了，即使佛法护身，能灭万妖，却敌不过生老病死。
垂垂老者，口中念阿弥陀佛，却满身业障。
临死时也不再做礼，反而双手放于胸前。
慢慢看，略有凸起，看形状仿佛是块丝帕，露出的部分是青色的。

神色恍然的青衣女子，回神看着小佛弥，一双清眸已然浑浊。
一声叹息，轻声低语：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匡扶天下，除尽妖邪。

话音刚落，青烟飘散，小和尚皱着一张小脸，握紧手中丝帛，心里不知为何，如刀绞。

戏文讲蛇妖害人，下场是被高僧打的魂飞魄散。

清为清，浊为浊。
天地有伦常，人与妖不能恋。
地府有规矩，窥六道魂湮灭。